就在這個時候，懂得把握機會的王秀軒十分悠然的往河邊——的反方向慢慢移動，一步、一步，再一步，身姿優雅的離朱寶蓮越來越遠，眼看著就能月兌離她的魔掌……</p>

驀地，一只素皙小手拉住他衣角</p>

“小蟬妹妹……”他語帶請求</p>

“你不能走”桃花債要清一清才能走</p>

“放手”你不能陷害我他無聲的苦笑</p>

“你走了她會找我出氣”死你比死我好，秀軒哥哥你挺住她雙眸笑成月牙狀，有點迷人的小可惡</p>

“一起走？”他小聲的蠕動唇瓣</p>

“不好吧！我堂姊精心打扮就為了搏你歡心……”呦！扯她的頭發，會疼哪！</p>

他也不是什麽好人</p>

王秀軒瞇起眼，眼中透著一抹薄怒“敢把我推給你堂姊，你瞧我饒不饒得了你，沒天良的丫頭”</p>

“我是怕你將來討不到老婆”她瞪眼</p>

“不勞費心”那是很久以後的事，起碼要三、四年</p>

這時的兩人都沒想太多，只是平常的逗嘴而已，誰也料不到他們的緣分會延續很久很久，直到頭發白了，牙齒少了，兩眼昏花，兩人還像年少時手拉手，站在同樣的河邊看著日落西山，群雁南歸，笑數兒孫的天真</p>

“啊！我怎麽能長得這麽美，眼是眼、眉是眉、鼻子是鼻子、嘴巴是……王公子，你看我美不美……咦！人哪！到哪去了，朱小蟬那小賤貨，她又把人拐走了……”</p>

一轉過身，背後空無一人，驟地一怔的朱寶蓮簡直氣瘋了，呆了好一會兒才跺著腳，怒色滿面的罵起小堂妹，氣惱朱小蟬讓她勾搭不上秀才郎</p>

“二妞，你姊是怎麽回事？”</p>

朱大壯像做賊似的，一個粗漢子如同小彪女般躡手躡腳的“飄”到小女兒身側，輕聲細語的壓低聲音問</p>

“什麽怎麽回事？”沒頭沒腦的突然冒出一句，誰曉得他在說什麽，她又不是神，能掐指神算</p>

“你沒瞧見她最近很不對勁嗎？老是魂不守舍的，洗衣忘了放皂莢，煮飯炒菜不是太鹹就是太淡，我從她面前走過好似沒瞧見，剛剛還嘆了一口氣”中邪了吧！得找神婆收一收魂</p>

算著帳的朱小蟬停下手中的狼毫，偏著頭想了一下，答案躍於腦中“思春了唄！”</p>

“胡說什麽，大妞才幾歲，她思什麽……春夏秋冬”小女兒這張嘴無遮無蓋的，胡扯一通</p>

朱大壯漲紅臉，說不出臊人的話</p>

“阿爹啊！阿姊今年都十三了，雖小寶蓮堂姊一歲，但也是正常相看人家的年紀，我聽說大伯母已經在為寶蓮堂姊說親了，相看了好多家呢！”可惜母女倆同一個德性，眼界都太高了，看那個無地，嫌這個沒錢，不是讀書人還看不上眼，有房有地還要年少多金，最好是獨子，送上幾百兩聘金來下聘</p>

有這麽好的事怎麽輪得到失老大家，她們也不撒泡尿照照，真有本事攀上高門嗎？即使是為妾，人家也嫌棄她們舉止過於粗俗</p>

偏偏她們自我感覺良好，相看夫家就拖了一年，才會拖到朱寶蓮十四歲</p>

“什麽，你阿姊有十三了，的確是大了……”他突然喃喃自語，陷入極度的憂慮中，好無措</p>

“女大不中留，留來留去留成仇，阿爹要為阿姊做準備了，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，給你的女婿看笑話”以她阿爹的個性，嫁女肯定會哭得唏哩嘩啦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</p>

“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麽，你也想嫁人了是不是？！”他瞪大了眼，一臉“你敢胡來我就打死你”的表情</p>

她揉揉被拍疼的後腦杓，調皮的一吐舌“我不嫁人，陪著阿爹阿娘，我賺很多的錢養你們”</p>

聽到女兒貼心的話語，朱大壯窩心地拍拍她手背“阿爹阿娘還能下田幹活呢！不用你養，而且還有柱子，有手有腳總餓不死，你要瞧上順眼的就告訴阿爹一聲，阿爹替你去打聽打聽”</p>

她沒好氣的翻白眼“阿爹，我們說的是阿姊，你又扯到哪去，快把牛牽回來”</p>

“什麽牛，我們家的牛不是好好的在牛棚裏……”一見女兒笑得賊兮兮的，擠眉又弄眼，朱大壯的臉又紅了，惱的“你這丫頭呀！有話不好好說，老是拐上好幾個彎”</p>

好在當爹的也知道女兒的性情，她一挑眉、一嘟嘴，他都能猜上幾成，要不老子都當得不象樣了</p>

“那是阿爹老是扯開話題，你好意思怪我”她才幾歲呀！婚嫁的事對她來說還太遙遠</p>

看似很久，其實不遠，姑娘家的青春如四季變遷，一眨眼間就長大成人了，裊裊身姿細腰肢，柳眉杏目芙蓉面，輕風拂面顰蛾眉，淡掃朱色迎花轎，十一歲真的不小了</p>

朱小春十三歲就在相人了，身為妹妹的她還遠得了嗎？兩年功夫比飛得還快，比她阿姊出色的她早有媒人在問，只不過到了李順娘跟前先被擋下了，她們還不知情罷了</p>

“嗯——”朱大壯故作生氣的拉下臉</p>

“好嘛！好嘛！是我拐彎抹角，是我錯，阿爹大人有大量，不許惱了二妞”</p>

先低頭又不會少塊肉，她這阿爹很好哄，就是個寵孩子寵到沒邊的笨爹爹</p>

見她認錯了他反而難為情的傻笑，直撓頭發“二妞，你說你阿姊是不是心裏有人了，我們要直接問她還是悄悄打探，你看她又在發呆了，一雙鞋也不知要納到什麽時候，我都不知道何時才能穿到”</p>

“阿爹，你真認為那雙鞋是給你的嗎？”別往臉上貼金了，發春中的少女眼中看不見其它人</p>

“咦！不是給我的？”難道是給柱子的？</p>

“你看清楚了”要了解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，但父親可不是女兒眼裏的真愛，他只是替人家養老婆</p>

瞇起眼，朱大壯看了好一會兒，很沮喪地抿著嘴“比我的腳大半寸，鞋底加厚，給走遠路的人穿的”</p>

他下田不用穿太厚，踩了泥水會拔不動</p>

“阿爹知道西山村的趙越冬嗎？”朱小蟬直接點明了，她阿爹的腦子不太好使，快人快語反而幹脆</p>

“西山村……”他思忖了一下，咂咂嘴巴，驀地兩眼瞪得老大，好像見到祖宗似的“你……你是說……”</p>

“前些日子阿姊扭傷腳，是越冬哥哥背她回來的，你好幾次說要備禮答謝人家，結果不是他不在家便是你忙忘了”送去的禮人家不收，還勞煩他人又送了回來</p>

“你……呃！你阿姊中意那小子？”幾時看對眼的？怎麽沒點動靜，悄然無息</p>

“什麽那小子，這小子的，人家有名有姓，姓趙名越冬，西山村人士”朱小蟬沒大沒小的捏她阿爹，不疼的，像在玩耍般的輕扯一下，這是小女兒撒嬌的特權</p>

朱大壯有些心酸，有些不舍，疼著、寵著好些年的心頭肉，養大的女兒就要成了別人的“西山村挺遠的，不如選村裏的，受了委屈我們才好替你們出面”</p>

“爹——”西山村哪裏遠了，不過翻過一座山頭，還不到半日路程呢！他在心疼個什麽勁</p>

“好啦！好啦！我哪有說什麽，不就是為你阿姊打算嘛！兒大不由娘，要是她真中意了，我們還能阻止她嫁人嗎？”就是舍不得，還未出門便開始擔心女兒過得好不好</p>

“阿爹能想開是最好，不然棒打鴛鴦會遭人怨……”壞人姻緣三代窮，斷人紅線無良緣</p>

“什麽棒打鴛鴦，你們父女倆又在說什麽悄悄話？”</p>

忽然一道女聲插入，兩父女都嚇了一跳，回頭一看是李順娘才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，目光再度落在靠在窗邊納鞋底，時而望天，時而興嘆的朱小春，她那雙鞋還停在同一個地方，大針插著</p>

“阿娘，我們在說阿姊……”朱小蟬簡單地重覆一遍，把大姊的心事如實告知</p>

“西山村的趙家小子……嗯，是聽過，不錯的小夥子，肯苦幹實幹，為人豁達，就是命硬了點”</p>

“命硬？”</p>

“聽說他五歲喪父，七歲死了祖父母，和母親相依為命，就在年前，唯一的親娘也死了”真是可憐的孩子</p>

“那不是正好，要守孝三年，我們可以在這一、兩年先觀察他的為人，處事作風，若是人好再透點口風，讓他出孝後再來提親，那時阿姊剛好十六歲”正是嫁人的年紀</p>

聽小女兒一說，朱家兩夫婦有點心動了</p>

“可是他家很窮”唯一讓人憂心的一點</p>

“阿娘，我們家以前也很窮呀！你記不記得當時餓得沒飯吃，只能摘野菜熬粥，菜多粥少，半天撈不到一粒米粒”想到那時的慘狀，頓覺滿嘴的野菜味，有些發澀</p>

“這……”</p>

“大不了多點陪嫁，我們家現在又不是過不下去，有幾十畝的棉花田和三十畝水田，手邊還有不少現銀”他們家是大戶，有田有地也有錢，說是地主老爺家一點不為過</p>

他們是隱性富戶，偷偷的發財</p>

“嗯！二妞說得對，咱們就多給一些嫁妝，本來就打算十畝水田給大妞當嫁妝，有地耕種就不怕餓死，再不然，在西山村的水塘多買二、三十畝水田，給他們夫妻倆好好過活”他朱大壯的女兒可不能委屈了，他有能力給她，不省這份嫁妝</p>

水塘？</p>

一抹靈感自腦海中一閃而過，朱小蟬想著還能做些什麽改善趙越冬家的貧窮，可那一點點想法剛浮現又飄走了</p>

“又是嫁妝，又是買地的，你們父女倆在急什麽，八字還沒一撇呢！不是還有孝期，咱們衡量衡量”李順娘好笑不已的看著丈夫和小女兒，內心隱隱有幾分感慨</p>

現在說的是大女兒的親事，過幾年就是小的了，兩個女兒都是她心上的一塊肉，舍了誰都難受，她們剛出生的時候明明那麽小一個，一團小肉球，皮膚粉紅很愛哭，可是一轉眼間說要嫁人，她真的好舍不得，多想多留她們幾年，擁在懷裏好生疼惜</p>

“嘿！嘿！阿娘！我也是看到好的姊夫趕緊下手唄！肥水不落外人田，咱們不搶著把人拐了來，萬一被識貨的模了去……”那就欲哭無淚，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</p>

什麽肥水不流外人田，不倫不類的聽著小女兒的歪言，朱大壯和李順娘同時舉起手，兩人對視了一眼，忽地笑出聲，一個揉頭、一個捏頰，把女兒蹂躪得像個小瘋子，“虐待”完了又開始大笑</p>

而那邊的朱小春猶自沈溺在自己的思緒，完全沒註意到這邊的動靜，直到一身汗的朱仲夏沖進來</p>

“阿爹、阿娘、阿姊，外面有一輛很大的馬車……”呼！呼！呼！好喘，上氣不接下氣</p>

“什麽馬車，說慢點，不急，先喝口水”看他跑得滿臉通紅，朱小蟬倒了杯溫水遞給弟弟</p>

他喝了水，又急不可待的形容“是一輛很華麗的大馬車，車身覆蓋著繪虎紋的軟綢，軟綢上還縫著一顆一顆好看的珠子，底下是五色珠子串起的流蘇，馬車一動還會飄起來……”</p>

有虎紋的軟綢馬車……朱小春聞言扶著腮，心想將她擠到路邊的馬車也是青帷綢布，似乎也有老虎斑紋……</p>

“好、好、好，人家的馬車關我們什麽事，等哪天你發達了，二姊也送你幾輛”他們不是買不起，而是沒必要，太招搖了，有誰駕馬車到田裏幹活，這般財大氣粗的？</p>

“可是它停在我們家門口”朱仲夏一口氣說完</p>

他們家門口？</p>

朱老二家的你看我，我看你，面面相覷，不曉得幾時有個富親戚，最後由一家之主出面</p>

到了門口，馬車上的人看到一家五口前來相迎，這才慢條斯理的下車，一臉倨傲的睨視朱大壯</p>

“那片棉花田是你們家的？”</p>

棉花田？</p>

一聽到和棉花有關，大家心裏有數了，不約而同的看向家裏個頭最小，身形纖弱若柳的朱小蟬</p>

“我是盛興行的掌櫃，姓鐘，你們的棉花我全要了，等結棉時讓人送到我們那兒，聽見了沒？”他的口氣是施舍的，高高在上，一點也不想和粗鄙的泥腿子打交道</p>

“請問你一斤的收購價是多少？”輕脆的軟糯音一揚</p>

當家的沒開口，一看是半大不小的女娃兒出聲，斜眼看人的鐘掌櫃更加鄙夷</p>

“一斤五十文，高興吧！被你扯一尺花布了”</p>

他認為已經夠優厚了，平常連飯都吃不飽的莊稼人能扯幾尺花布做衣服，應該感激涕零的磕頭謝恩，歡天喜地的抱頭痛哭，感謝他的大恩大德，把他當大恩人看待</p>

可是鐘掌櫃所想象的事並未發生，他高傲的等了許久仍等不到一杯款待的熱茶，只有幾雙漠然的眼註視著他</p>

“怎麽，聽不懂嗎？興奮過了頭忘了要感激，這也難怪，你們一輩子沒見過成錠的銀子，難免震住了，今天我成全你們，預付訂金，你們先送一千斤棉花來，而後……”</p>

真的是囂張極了，從不正眼看人的鐘掌櫃掏出兩錠成色不錯的銀子往上一拋，一錠約十兩左右，但銀子尚未落地前，一雙白女敕小手已出手接住，客客氣氣地送回他手中</p>

“這位大爺可能誤會了，我們只是幫工，替人看顧棉田，你想收購棉花要找對人，別走錯了門戶，田地是別人的，棉籽也是別人的，我們只負責栽種和采收，還有，你真是生意人嗎？現今的棉花價格居然毫不知情，外頭都賣生棉一斤兩百文，你這點錢當是打發乞丐也太少了，別打腫臉充胖子了，要是缺錢就找我東家借，他姓封，是錦隆行的少東家，不要再走錯家了……”</p>

“你……你這丫頭牙尖嘴利，真不識擡舉，我們盛興行的東家是誰你知道嗎？絕對是你得罪不起的，識相點別擋路，乖乖地把棉花交給盛興行，否則……”</p>

別擋路……別擋路……擋什麽路，滾開……</p>

“啊！二妞，就是他，就是他急駛馬車還讓人抽我鞭子，把我擠下山坡”那輛馬車她認出來了朱小春氣憤地瞪著鐘掌櫃</p>

原來是他……冤家路窄“阿爹，柱子，抄扁擔，咱們趕豬去，把這頭豬玀趕出咱們村子！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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